【沙李】似是而非（一）
前言：造不出短篇了，慢悠悠敲一个小连载给自己养老。故事和文风可能和之前有很大区别，有过去捏造和强行狗血。
PS：大纲不长，但还是警告一句，个人写连载的坑品和更新频率，是货真价实的极差。
一
“我没有问题，我同意对侯亮平同志的任命。”
最后的一只手举起来，给会议划上众人渴盼的句号。
从汉东的干部问题到陈岩石讲故事，从陈岩石讲故事到汉东的干部问题，最后还横空出世一个北京来的侯亮平。巨大的信息量搭配长达几个小时的马拉松，新任省委书记到任后的第一场常委会，开得与会的每一个到场人员都疲惫不已。
然而这其中，不包括生生把会议进一步拖长的京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
他没有疲惫的时间。
‘提醒事项：下午1点30分，一·一六事件善后会议。’
洗着手，李达康侧目瞟了眼手机屏幕提前两个小时弹出的通知。距离司机接他前往市委还有一个小时，不长也不短。按惯例，市里到来开会的领导干部，散会后如果不需要立刻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可以选择留在会议厅旁的接待室休息。
李达康通常就是这么选择的，抱着一堆不知道过目了多少遍的会前准备文件、猫在接待室的角落里抽烟，抽到烟灰落满缸——再接着司机的电话离开。
但今天不行。
一想到在接待室可能碰上的今天与会成员的脸，李达康就头疼胃疼脚心疼。关掉水龙头，擦了擦手。来到这个有点偏远的洗手间窗前，他给自己摸出了两样东西。
啪地一下点燃，京州市市委书记深吸一口气又吐出。
今天他只想抽烟。
看了眼门口欲言又止的小秘书，又看了看洗手间里慢悠悠散出来的‘云雾’，沙瑞金皱着眉回头问白处长：“这位小同志你认识吗？”
梳着发胶的大背头，比自己小上几岁的脸。
白秘书闭了闭眼就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省市里所有年轻面孔的人事材料。
“认识，”不理会金秘书骤然诧异的神情，白处长向沙瑞金点点头。“我在京州市委达康书记的身边不下一次见过他，姓金的小同志，应该是达康书记的办公室秘书。”
这下，轮到沙瑞金诧异了。不知什么样的念头在这位省委一把手的脑海里闪过，只见沙瑞金嘴上笑起来，眉间的沟壑，又偏偏在愈发刺鼻的空气里加深。
“所以说，里面是你们达康书记？”
这话问的是金秘书，年轻的小秘书只好点点头。点完头，又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大起声补了一句：“是，沙书记！”
眼见这一幕的白处长，没由地心中一乐——好小子，还有点小聪明，知道给自家领导报信。乐完，他也打量了打量自家上司。见那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少，嘴角噙着笑，白处长心底摇摇头想，果然，这种伎俩哪瞒得过沙书记的眼睛。
“我也进去一会儿，”将手上的东西递给白秘书，沙瑞金迈开步子就往洗手间里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嘱咐。“你就在外面等，和小金同志好好聊聊。”
话音落地，人已没影。
金秘书偷偷偷摸摸在心底祈祷自家领导好运，一边看那白处长对着自己如沐春风地笑，笑得他一阵发憷。
洗手间里。
金秘书的那一嗓子传到李达康的耳朵里，后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来了什么人。
只是这一嗓子太过突然，又太过尖利，愣是把李达康惊得手一抖，烟灰落在了手背上，烫得钻心。
所以沙瑞金走进来的时候，目睹到的，便是京州市市委书记掐了烟拍拍手，嘴上不知道咒骂些什么，把那泛红的手背搓得快起皮的莫名画面。
“这是怎么搞的？”
拨了挡路的烟雾，沙瑞金两三步就走到人面前，把手抓了放在自己眼底下看。只见眼底一片模糊，才想起来自己没戴眼镜，又把手拿远。
“怎么弄成这样？”
话音出口，来势汹汹。李达康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恍了神，回到若干年前。
“不小心烫了，”摆上一个得体的笑，他不动声色，想把手往回抽。可没抽多远，腕子又被人拽了下去。关掉的水龙头轰地打开，水流由大变小，冲刷着李达康烫到红肿的伤处。奔腾的凉意带走灼烧的热度，缓轻了一刻不停的疼痛，
“多大的人了，还冒冒失失。”
三度开口，过分熟稔的语气，一个‘还’字，终于抹平了李达康嘴角的弧度。
“是我冒失，”翻过手，关掉水龙头。李达康挣开对方的桎梏，摁了摁重新回到掌控下的伤处，用丝丝回归的灼痛提醒两人如今的身份。“劳烦您了，沙书记。”
说完，他把左手戴的表取下，换到了右手。
宽阔圆润的表盘，恰好遮住了刺眼的伤，仿佛也遮住了李达康的狼狈。
“您和陈老今天在会上的讲话，真是发人深省。等我回到市里，一定传达给下面的干部，组织讨论、组织学习……只是接下来一点我市委还有个会，您看，我是不是就先——”
“我以为你把烟瘾戒了。”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堵得李达康差点背过气。来回折腾到现在，他算是懂了，沙瑞金是打定了主意要旧事重提。旧事重提，哪有那么容易。
——也不看他李达康乐不乐意。
“您自便，我先走了。”
有人打定了主意重提旧事，就有人打定了主意一句不理。构不成对话的台词落进空气里，比消散了的烟雾还令人窒息。受够了这环境，李达康终于踏出了洗手间。
“愣着干什么呢，水杯！”
一句话点醒看着出来的他发愣的金秘书，京州市市委书记恢复了一贯的雷厉风行。全程视一旁的白大处长如无物，李达康长腿一迈，就从空无几人的大厅，走进了不远向下的楼道。边走，他还边拧开了茶杯，没喝两口。
“呸——！”
好好的西湖龙井，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被换成了一股腥味的乳白液体。
一个张嘴赶在被骂前开口，金秘书欲哭无泪：“是白处长跟我说沙书记跟他说您有低血糖的毛病，大中午又没吃饭，所以我就跟着白秘书去食堂给您打了点牛奶。”
话音没落，咣当一声。
用了几年的水杯，就这样进了省委办公楼的垃圾桶。
眼见着一幕，金秘书屏住了呼吸，仿佛觉得被扔进去的不是水杯而是他自己。闭上眼，他等着海燕里那样的风暴来临。
然而却只听到人叹了口气。
“我不喝牛奶，从来不喝。”
李达康从来不喝牛奶，除非有人相逼。
然而从小到大学，长这么大，只有一个人逼得动他。
“不喝牛奶，你这么瘦一小子，哪里进得了篮球队。”
“喝了它，达康。”
“还什么钱啊，本来就是买给你喝的。食堂里卖的，便宜。”
“看吧，比赛靠你赢了。这牛奶钱花得天经地义，物超所值。”
“你要真想还我，这样吧……”
“达康，你亲我两下。”
……
突然的一下刹车，回忆伴着奥迪的四个滚轮戛然而止。
下车的前一秒，京州市市委书记下意识抓了抓水杯，一个摸空。
“李书记，你不是刚扔了吗？”
金秘书的话音，像红尘过来的一只手，把李达康从云端扯回地面。
拿起公文包，他紧了紧领带。
“是啊……”
跨步走出车门，抬起头，李达康看了眼市委大楼顶飘扬的红旗，和那阳光下闪亮的国徽。
撇嘴一嗤，也不知道笑谁。
“早该扔了。”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