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翻/麦藏】Bend,Bow,Break(第四章上)

CP:杰西·麦克雷/岛田半藏【斜线可能不具有攻受意义】

翻译前文:第三章 第二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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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杰西晚上无法入睡,而碰见岛田半藏只让一切变得更糟。




杰西还小的时候,从未对足球展露过兴趣。他的母亲那边有一个远房表亲在西班牙踢球。所以每当他和他的妈妈一次又一次看球的时候,杰西总是喜欢去喜欢装作是他的表亲进的每一个球,而不管场上究竟是什么球队在比赛。


等长大到足以参加校内的足球队,杰西才从这项运动里找到了真正的渴望——射门得分。他就是有这份直觉,所有向自己急驰而来的传球杰西都知道下一秒它会落在网内的哪里。为此他愿意钻进泥里去截断那些横传,并且十有九次,杰西都能成功截断。


他的母亲希望他能成为职业球员,说不定还能靠此挣份奖学金来支付他们无力承担的大学学费。但就在杰西升上二年级那年,他开始跟死局帮的那些人鬼混。所有与足球有关的念头,都在这之后消失殆尽。


杰西几乎对射击以外的所有训练都没有兴趣——尽管他被告知过无数次,射击并不能算作一项锻炼。除此之外,过去莱耶斯给他设置的那些训练,也不能算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然而这些天,杰西感觉比穿那身讨人厌的足球衫的曾经的自己还要有活力。爬楼梯的时候他不再摘下雪茄气喘吁吁,坐下的时候,牛仔裤的皮带也不会陷进他的肚子。事实上,杰西已经开始享受这不再悲惨的清晨练习,如今的他甚至可以在七分钟内跑完一英里。


杰西·麦克雷很多年都没感觉这么棒了,而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找回了身材。


现在的他,只是焦灼地等待那些与半藏共度的早晨。半藏总是在早餐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不得不说他们相处的时光还是十分愉快的。杰西喜欢将他们的关系当作朋友看待。


“你比我们最开始训练的时候强壮了很多。”最近的一次锻炼中,半藏看着杰西轻而易举地将自己引体过杆,他这样说道。而杰西控制不住地为这声小小的称赞雀跃起来。“毕竟这样我就不用过于担心哪天我们分道扬镳了,而场上不再有你的支援。”


当他们分道扬镳。


没错,对于两个完全迥异只因情况所迫而聚首的人来说,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怀疑半藏是否想要在这个旧基地呆得跟自己一样久。毕竟,武士并非享受拘束的人。等货真价实的任务开始,也许半藏就会像他从前那般离开去流浪。然而杰西无法否认,在所有的一切过去后,和这个日本男人保持联系听起来十分诱人。或许半藏也不会介意偶尔多一点别人的陪伴。


半藏可能会离开的念头填满了杰西的大脑,以至于当前者第二天没有在早餐时出现的时候,杰西开始控制不住思考最坏的可能。


岛田半藏从来没有迟到过。这不是一个规律,而是一项真理。无论杰西什么时候换好了衣服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半藏都永远恰好等在门口。有一天牛仔甚至尝试过加快自己的速度来看看他会不会领先半藏一步,然而依旧是武士取得了胜利。


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抽了些烟来缓解无聊之后,杰西前往食堂的大厅。他猜想半藏可能只是因为什么缘故一个人先行离开,然而等杰西到那儿,他们常用的桌子却空空荡荡。牛仔试着拨了拨半藏的号码,没有任何回复。他的拇指在源氏的那一栏上悬停了几秒,随即又叹了口气把屏幕关掉。


你开始变得莫名其妙了——垂头丧气走回自己的宿舍,杰西在内心警告自己。二十分钟前你才见过他,他不可能现在就跑了。


脚步引领牛仔自顾自走回房间,然而就在他开门的前一秒,杰西转身又回到他来时的方向。


他得去看看半藏是不是在自己的寝室!这绝对不是因为他心有所虑或是什么,而是因为被这么放鸽子——可真是令人恼火的不礼貌!


虽然半藏已经无数次造访过杰西的房间,不请自来的那种,但杰西还一次都没参观过半藏的住所。所以,他站在门前,感到一阵尴尬的紧张。


然而正当杰西鼓足勇气、在脑海里过一遍他前来敲门的理由时,一阵玻璃的碎响从屋里猛然传来。


“嘿,半藏,你还好吗?”他大声地连续敲门。“开门,是我。”


没有任何回音。杰西等了一会儿,接着继续尝试:“早晨你没来食堂,所以我有点担心。少了你那些刻薄的评论还真是不太习惯。没出什么事吧?”


然而又是一阵更漫长的沉默。杰西货真价实地担忧起来。如果那声碎响是有人闯进?或者是什么杀手?岛田家的阴影从来没停止过对半藏的追赶,武士有可能正躺在那片碎玻璃上失血过多,而杰西却在门外浪费时间。


“噢,见鬼去吧。”他对自己咒骂。掏出维和者对着门锁来了两枪,牛仔一脚把门踹开。


接着,他听到一连串大声到怒不可遏的日语,和一句非常清晰的……


“你这个蠢货牛仔!”


半藏正站在一间看上去曾是斯巴达式房间的中心,它如今已狼藉遍地。所有的窗帘都被从钩子上扯了下来,床头柜被扔向墙面,标配的壁挂被摧折得粉碎,挂在墙上摇摇欲坠。


而半藏自己,看起来也像是崩溃了。那身单肩的浴衣已经残破不堪,使得上半身的布料只能堪堪悬挂在武士的腰上。血和汗水顺着他的指节不断落下,稳稳地在地毯上砸出深深浅浅的坑。半藏起伏不定地大口呼吸,他的神情几度狰狞。


“这里他妈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收回了枪,杰西奔向半藏风风火火地问道。


“你还好吗?你在流血!”


然而半藏绷紧了身体,躲过杰西伸出手的触碰。“是你一枪打了我的门,你问我这个?”


“我以为你被袭击了,”拿枪指了房里一圈。“老实说,还这么想。”


“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哪怕我被袭击了,我也能完美地自己处理。”半藏的声线紧绷着,语调里充满怒气。而杰西则开始对那扇门感到抱歉,毕竟半藏并不处于任何危险当中,但牛仔不认为自己的关心是无益的,这间房里显然还是发生了些什么。


“听着,半藏,晚点再发我的脾气,先告诉我这里到底怎么了。”


“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正常。”说着,他身后墙上的壁挂应声而落,发出撞击地面的碎响。


“没错,一切都正常到棒极了。”抓过面前的椅子一把坐下,杰西抱起双手,满脸意有所指地看向半藏。“然而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是不会走的。”


“是啊,为什么不多管管我的闲事呢?”武士在房间里来回徘徊,握紧的拳头抓起又松开,那些残留的血滴沿着发白的指节淌下。“毕竟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好像能够随意地介入到我的家庭问题。”


“好吧,首先冷静下来,从头说起。这次又是谁惹到你了?”


“那个东西!”绕着杰西打转,半藏终于说出了口。“那台机械控制了我的兄弟。今天早晨我去找你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它和源氏——在花园里冥想!”讲到这里,武士发出一声听起来更像咳嗽的刺耳嗤笑。“一台机械能怎么冥想?我可不认为那些拼起来的代码能找到所谓的内心宁静。”


“等等,你和禅雅塔打上了吗?在花园里?”杰西警惕地问道。上帝保佑所有在半路上碰到一个发怒半藏的智械。


“我没有做那样的事,”半藏嗤之以鼻。“我根本就不会靠近那个东西。我直接离开了,然后回到这里……”这时,他停了下来,像是有点赧然地打量着房间的一片狼藉。到此刻,杰西才猛然意识到,针对岛田半藏的唯一威胁,恰恰是半藏自己。


叹了口气,牛仔摸了摸自己鬓角的胡茬。“听着,半藏,禅雅塔为源氏付出了许多。他确实帮助了你的弟弟——呃、走出那些困境。”胡乱地比了比手势,杰西也不知道该怎么确切地指代发生在源氏身上的一切。‘成为一个机器人’听起来太科幻了,而且也不像是能安抚到半藏的字句。


“它往源氏的脑袋里塞满了疯狂的废话。我的弟弟不是智械,他不需要皈依它们的宗教,那甚至都不能被称作宗教。他可是个人类!”半藏看上去就像是又要打坏什么东西,杰西赶忙站起。


“我们为什么不先去找安吉拉看看你的手?它或许需要缝上几针。”


“源氏从来没有冥想过,”半藏继续着自己的长篇大论,仿佛上一秒无人开口。“这对他来说是可笑的,他甚至会在我冥想的时候嘲讽我。‘这有意义吗?’他会这么说,‘我不用冥想就能使出所有的剑招’。他从来不懂这种事,也从来不去尝试。他就是没有这个耐心。然而现在,他却被那台机械洗脑到这种地步,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我都认不出他来了。”


“也许他只是成长了,”杰西飞快地打断他。“耶稣基督啊,半藏,你有多少年没见他了?还是几十年?他已经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小孩了。”拿下帽子,杰西伸出一只手挠过自己的头发。牛仔都开始感觉自己的话里带着深度了,要知道他可从来不擅长这种情境。“听着,我完全不想插手这些。这是你和源氏之间的事,没有我的位置。说真的,你的弟弟身上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哪怕只是睁大眼睛看看,你怎么可以还把他当成多年前的同一个人?”


“就算这样,他也应该找我!”半藏大吼着反驳。“来找我帮他!”


“他怎么可能见鬼的找你,半藏?你就是造成这一切的那个人!”


砰地一声,武士转过身一拳打在墙上,穿透了水泥表层的石膏漆面,惊得杰西几乎跳起身来。


“耶稣圣母玛利亚啊!”


“你怎么能这样跟我说话!”


“你知道你刚刚打穿了墙吗?”


“你打穿了我的门谢谢!”


“这根本——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半藏。看在上帝的份上,那可是凝固了的石膏,你还好吗?”


从碎石中扯回拳头,半藏的手抖都没抖一下。“你不能这样跟我说话。”


“好,好好好。就……放过这倒霉的墙吧,好吗?”


一时之间,两人同时保持了沉默。武士的后背还是阻挡着杰西,他的双肩隆起。牛仔唯一能听到的只有半藏克制的呼吸。“你说的没错,”他终于开口,声音小到杰西差点漏过。“我导致的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听了这句,杰西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恨不得把所有说过的话都吞进肚子里。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这个意思,而且你没说错,我各种意义上都辜负了源氏。过去的时候我就应该陪伴他,现在也是……但我没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哪怕面对他。在我铸成这一切之后,我怎么能面对他?他被自己的家族所抛弃,他有权利成为一个他想要的——全新的自己,”


“你才刚刚发现他还活着,半藏。这对你来说一定太难以接受。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你会发现他早就原谅了你。”


“但他值得的比原谅更多。知晓了这一切,我怎么能不去帮助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胸腔,半藏深深地呼吸。


“嘿,”抓住半藏的双手,杰西愉快地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甩开。恰恰相反,武士竟紧紧回握。“深呼吸就好,就像你教我的那样。八秒进,八秒出。”话音落地,半藏的胸膛一次次起伏。伴随每一次起伏,他的手逐渐放松。


“我从未感到自己是这般无用。”他强迫自己张口,语句生硬。


“这样的话,”杰西温和地笑道。“那我们去干点不让你这么认为的事吧。”


*

风,刮过基地身后那片一望无际的草地。它威胁着要卷走杰西的帽子,但后者却像是仅仅因顽固而一动不动。


“究竟为什么我们得在大冷天跑到这里来锻炼?” 看着杰西将一台沉重的机器拖到他之前站过的地方,半藏咬着牙问道。牛仔给他简单包扎之后,半藏就换上了平常的运动装,然而就连那件不合身的巨大汗衫也无法阻止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身体。


“没错,先生,我们需要一片开阔的地方。”咕哝了一声,杰西继续推着机器。“相信我,你不会后悔的。”


“那麻烦你说说看为什么我得把我的弓带来?要知道这里能看得见的靶子可只有你。”


“你就不能稍安勿躁?我等会就给你好好解释。”几乎是咬紧了用后槽牙出声,杰西终于把机器挪到了自己勉勉强强想要的位置。“就当先享受一下这里清新的空气,深呼吸几口,所有的阴霾都会滚蛋消失。”


“我没有什么阴霾。”半藏傲慢地开口。


“是是是,你当然没有。”提了提裤子,杰西蹲下去好好瞅了瞅自己的奇妙装置。“现在,看看我能不能成功把这玩意儿打开。是的,我能感觉到你在瞪我,不要出声谢谢。”


接着,他摆弄了一会。在半藏愠怒的凝视下,机器呼呼作响了起来。


“嘿,你看看!”杰西激动地一跃而起。“小菜一碟。”


“现在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了吗?”


“呃,这玩意儿被叫做抛靶器,用来射泥鸽子的那种。”


“所以……我们是来射用泥做的鸽子?”半藏看起来像是有几秒完全神游到天外。


“不不,这只是它的叫法!是英国佬发明的,你知道,他们一向胡说八道——听莉娜讲五分钟你就懂了。这个装置是用来发射那些靶子——正常的、塑料的、能生物降解的圆盘靶子”


“我懂了。”


“拜托,表现得热情一点。我不会让这一切轻而易举的。有些机关设置起来甚至对你来说都算得上挑战。”


半藏把他的双手抱到胸前,不屑的眼神从抛靶器转到杰西的身上。


“那就示范给我看。”


“好吧,但我得警告你,杰西·麦克雷认真起来可是会让人大吃一惊。”


听了这话,半藏嘴上一嗤,但是也饶有兴趣地看着牛仔一步步拉开了和抛靶器的距离。只见杰西掏出维和者,笨重的枪托在掌心转了个花样。牛仔向武士眨了眨眼而后者回敬以挑眉,接着,杰西将枪口对准湛蓝的天幕。


“发射!”


抛靶声响起的时候,半藏后退了半步。只看到嗡嗡作响的圆盘直奔上空而去,如同飞速旋转的焰火。然而紧接着,维和者的子弹便跟上了它。像是被挤压出的一声脆响,飞碟在半空炸开,徒留四散的碎片向着八方优雅地抛落下来。


“看吧,老天!一发即中!”杰西回头看向半藏。“怎么样,你想来一发吗?”


“不得不承认,这比你之前布置的时候看上去有趣。如果你能事先就告诉我的话……”


“然后破坏这惊喜吗?”杰西咧开嘴笑着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半藏,后者边走边抽出一支箭。“——这可不是我的风格。”


搭箭张弓,半藏无视了牛仔的上一句开口。“把我的调得比你的困难。”


杰西闻言轻笑出声,他摇摇头。“你确定吗?教练。不想先做做热身?”


“我不需要热身,”说着,半藏将弓拉满。于是杰西耸了耸肩,只能上前设置好机器并后退。


“你准备好了吗?”


“让它发射,牛仔。”杰西夸张地大笑了几声,弯不下嘴角,他发出了命令。“发射!”


两只圆盘被机器同时抛起,它们交叉地在半空沿数字八的轨迹前进,震颤着发出如同上一个那般大声的剧烈蜂鸣。屏息静止了一会儿,半藏沉默地盯着圆盘们的一路飞行,直到他射出一箭。这一箭,快得不逊杰西的子弹,就在两只圆盘交叠的那一刻,箭在八的腰部将它们一并洞穿。


“天啊,掐我一把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把它们都射中了!”


“一个挑战,但并非不可能。”放下弓,半藏的语气藏不住喜悦。“只需看准时机。”


“这可是百里挑一!我都不见得能超越。”说着,杰西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光芒四射,半藏俏皮地回他以微笑。


“我确定你也一定能做到。”


一时语塞,杰西只好大笑出声,来掩盖飞腾在他脸上的红晕。半藏说的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这可真是难得的认可,我当然可以。”


接着,半藏又把目光转回到抛靶器,他思索着开口:“我们最近怠慢了你在打靶上的练习,多一些在这领域的训练对你有好处。”


“教练,你会发现在这领域,我根本用不上任何帮助。”一手翘起维和者,牛仔对半藏抛了个眨眼。


“大言无畏,我会看看你是否能亲自证明这一点。”话是这样说,但半藏却是又笑了起来,嘴角的弧度真实而轻松,仿佛发生在早晨的一切已经退散成遥远的雾霭。


“轮到你了。”


就这样,整个下午沦为了一场竞赛。他们争相尝试领先对方一分,靶子的难度在这追逐中渐渐上升。对杰西来说,终于有一项运动能让他和半藏达到同一水平,这真是相当振奋。每当他击中一个无比困难的目标时,半藏眼里流露出的赞赏都让他满足不已。


然而那些挑战开始越来越离谱了。


就在杰西紧紧靠着一次扣下扳机就击落六个飞碟之后,半藏大笑着打断了他。


“握上你的枪,我不得不承认,你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射击大师。但现在,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掌控一柄弓。”


“你的弓?我没听错吧?”


“我从不轻易开口,你有足够的资格拿起它。”


“天啊,教练,你让我有点得意忘形了。”说着,杰西小心翼翼从半藏手里接过那柄自己从不熟悉的武器,感受它那流畅的金属线条、无与伦比的平衡、和在掌心的重量。牛仔总以为它应当又笨又沉,然而事实上,它轻得不可思议。


“不打算给我来点新手教程吗,教练?”一边说,杰西一边调整好姿势,搭弓上箭。


“手肘抬高,双脚拉开。嗯,好多了。” 转动肩膀以求放松,杰西听着半藏的话纠正了自己的站姿。他不会告诉半藏,自己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在老家的后院里和邻居的小孩一起练习弓箭,来扮演那些牛仔和印第安人;也不会告诉这项爱好是怎么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他七岁那年戛然而止。让半藏感觉好点儿才是这场锻炼的所有意义,所以,哪怕需要杰西多出几次洋相,他都乐意之至。


反正他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射箭,毕竟,牛仔永远只想扮演牛仔的那一方。


“最好给我立个简单点的靶子,给老男孩一个机会。”


而半藏——在短时间的尝试后就变得比杰西更擅长操纵抛靶器的这个男人,听了这话之后,立刻就将靶子的数量从荒谬的六个调回到更人性化的设置。站起身,他退后命令抛靶器发射。


孤零零的一张飞碟就这样被抛至上空。和之前已经四分五裂的同伴们比起来,它飞得又缓又慢,颤颤巍巍的几乎引杰西发笑。太简单了——这样想着,杰西瞄准他的目标,准备一发中的。然而想归想,他又顿了下来。一秒钟的思考过后,他朝着目标偏左的方向射出了一箭。箭飞驰上天,在离飞碟只有半只脚的位置,遗憾错过。杰西装模作样地长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见鬼的。这活儿比看上去难不少。”


“非常勇敢的初次尝试,已经离目标很近了。”


“你真的这样以为?”


“当然,”半藏微笑着确认他自己的评价,这可比命中世界上的任何目标都令人满足多了。


“你勇于拿起我的武器,作为敬意,该轮到我试试你的了。”伸出手,半藏期待的看向杰西的左轮手枪。


“你想试试维和者?”杰西有点犹豫地问道。


“只是感觉我们彼此尝试一下对方擅长的领域没什么不好。除非你不太愿意?”


从未有杰西之外的任何人——拿起过维和者。它是专门为杰西被人手工制作的,如今已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甚至比义肢都更像是牛仔身体的一部分。


然而半藏都把自己的弓交到了他手上,要知道杰西见过的疯狗都比弓手要表现得更为友善。所以,到此刻若还想拒绝,岂不是显得他小气且不公平。


“没不愿意,教练。”从枪套里取出维和者,交给半藏之前,他让爱枪在掌心里打了个几个飞旋。“你自便。”


接过手枪,半藏仔细地打量它,充满好奇。“这是用来干什么的?”指了指枪托上的马刺,他问道。


“啊,那只是个装饰。看起来非常灵巧,不是吗?”


“不,我认为这是这是个阻碍。感觉它会刮擦到你的衣服上,甚至勾破你的皮肤。”


“人总得为了自己的风格牺牲一些什么,耍帅可不是简单的活儿。”


没有深究这个回答,半藏把枪握住举起,体会它在掌心的感受。“我从来没用过这样的武器。”


“认真的?你们不是干黑帮的吗?”半藏越过他的肩膀怒目而视,杰西又一次在内心诅咒自己这张说话不过脑子的嘴。


“我父亲,认为枪械是一种笨重而又野蛮的武器。他曾经说,如果你要杀死一个男人,那么你就应该挑一件配得上让他送命的武器。所以我从不背允许触碰这些东西。”


半藏假装往天空开了一枪,这一幕让杰西觉得帽子之下的自己有些燥热。也许他比想象中还要喜欢半藏拿着自己手枪的这个概念。“但是我必须承认,既然此刻我真的手上握着一把,我的确能感受到它能带给主人的喜爱。”转过来面对杰西,他勾起嘴角。“我感觉自己也有点像‘badass mother fucker’。”


杰西毫不迟疑地大笑出声。他从未如同此刻那般想要跟什么人击上一掌。

“你这句话拯救我的一整个星期,教练,感激不尽。”


“我现在得真的尝试一下了。”找准了位置,半藏精确地摆出杰西握枪时才有的姿势。而问题的关键是,杰西几乎花了数年才学会如何驾驭这样的开枪姿势,一个初学者显然不可能也来用一只手就做到。但是牛仔忍住了开口的欲望,而是转为单纯地欣赏眼前这一幕。他确定自己一定会在最近拥有相似的梦境。


“杰西,抛靶器。”


“噢,没错,差点忘了。发射!”


飞碟近乎咆哮着逼近天空,看起来比杰西那一把要快上许多。他屏住呼吸地看半藏瞄准又扣动扳机。这一发刚刚好擦过圆盘,让后者在半空中跳起,却并没有落下。


用日语骂了几句,半藏气恼地盯着飞碟依然在空中打转。


“嘿,相当不错,你几乎就射中了!”


“几乎不等于足够好。”


“但你是第一次,相当不错就是相当不错!以及,你介意我来给你些小窍门吗?千万别把这当作是不敬。”起初,半藏有点被冒犯地打量了一眼杰西,好像寻求帮助这个念头仅仅是存在就已经触怒了他,但武士还是点了点头。


“你差点就做到了。但是如果想更好地控制住,你最好用上两只手。除此之外,你挺得太高了,懂我的意思吗?你的肩膀,它们太高了。”


半藏一脸空白地回视。


“好吧,来,我看看,呃,你不介意吧?”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一步,杰西打了个手势征询对方对自己接下来的碰触是否同意。然而半藏只是耸了耸肩。“瞧,你总是习惯所有的一切都该这么直板僵硬——”一只手搁在后者的三头肌上,杰西说道。“那是因为这就是你射箭的姿势。但打枪,需要你放松下来,放开你的肩膀。”


闻言,半藏松弛了肩膀重新摆上姿势。这次他用两只手,但还是看上去紧绷。


“不,你得更低一点,让所有的部分都低下去,一点都不能高高在上。”将肩膀提到下颚的高度,杰西继续补充。“只有你的手能和你的双眼在同一水平呈一条直线。肩膀松弛有助于抵抗开枪的后坐力。”


“我还是不明白。”将人打断,半藏的嗓音开始有些不安。


“靠,我根本无法当一个像你一样好的教练,不是吗?”说到这里,杰西想起了源氏是怎么形容半藏平日是怎样应对自己没办法理解的事物。他得找个更好的办法去解释。


“好的,来。”从背后环绕武士,杰西用自己的胳膊包裹住半藏,来借此模拟自己开枪的姿势。


“你在干什么?”吓了一跳,半藏质问他。


“对我来说,教会你最好的办法就是我来教你。”靠近到这种程度的距离,意味着杰西的每一句话都能吹上半藏的脖颈。这让后者忍不住颤栗,也让前者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在技巧和教学上却又无法克制去感受眼前人在自己怀里的刚刚好和那好闻的漆黑发顶。


“现在,我们把手臂抬起来,抬到恰好和视线平齐的高度。”杰西用自己的胳膊将半藏的一并举起,且确定两人的手肘能无死角相扣。“然后你就能看到自己的瞄准视野了,接着让我们把肩膀后靠。”伸出一只手按向半藏的胸膛,杰西努力使前者的双肩延展向后。这一举动无疑使得两人之间空出的缝隙更小,直到半藏差不多完全靠在了杰西的胸前。“这样就对了,就是这个姿势!”


“荒谬至极。”半藏低声了四个字。从旁观者的角度,杰西能看见一片绯色染红武士的脸颊。


“荒谬,但是见效。你会喜欢下一部分的,我们得开始调整你的呼吸。”


“我知道怎么呼吸。”


“你知道,但就当娱乐我。”些微地歪过脑袋,杰西的话直接对准半藏的耳朵。“你想要在这上面做到完美,不是吗?”


勉勉强强点头,半藏在杰西的桎梏下轻微移动。“好了,现在,深呼吸。调整到最自然的节奏,良好又平稳。最后在呼吸之间开枪,怎么样?”杰西察觉到半藏胸膛的扩张,察觉到对方呼吸之下的脉搏跳动。他察觉到自己怀抱内的温暖。


“OK,我现在要发射靶子了,你准备好了吗?”


“你觉得呢?”


杰西咧开嘴笑:“我知道你准备好了。”


“那我相信你。”


杰西将胳膊收紧了些许,接着转过头大喊:“发射!”


他们同时目睹新的圆盘抛射向头顶的半空。“呼吸,呼吸就够了。不要放下你的手臂,指尖扣动扳机。等你准备好的那一刻,开枪。”


杰西聆听着半藏平稳的呼吸,他拒绝去思考仅仅拥抱就能有多美妙,直到一声火花的迸裂铸就天空中飞碟的粉碎,就像婚礼的礼炮下那些纷飞的五彩碎屑。


杰西欢呼着用一只手从背后将半藏拉入更深的怀抱。“看啊,我们得到了一位天生的射手!”


“并没有,”一边说,半藏一边挣开杰西的胳膊,转过身将维和者还到它的主人手里。然而还没散去的绯红还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不是开玩笑,我可认为这镇上又来了新的牛仔。”两根手指夹起自己的帽子,杰西松开手让它落在半藏的头顶,一口气将那双眼都淹没。半藏大笑出声,扬手推了杰西一把,他看不到阴影之下的脸红正在加深。


“但某个乡下来的傻瓜还是老样子。”说着,武士将帽檐抬起直到能露出目光。


“它很适合你。只是我们也许得找些比运动装更能搭配这顶帽子风格的东西。”


“你是天底下我见过的最荒谬的男人。”


半藏嘲弄着帽子的主人,却把帽子留在自己的脑袋上,度过了剩下的午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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